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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02.第一夜 雨

002.第一夜 雨

五岁半,我被三叔送到父亲身边,三叔来接我时还只是一名水泥厂的工人。送我回去时,他已经考取了律师资格证,在一家律师事务所上班。他为人机灵,不像父亲那边执拗固执。

本来我是不用回那个县城的,奶奶他们又去游说,让市里的局长又松口了,让父亲来奶奶这边的市一院上班。但父亲仍然执拗,说,在哪跌倒在哪爬起来。

其实我是知道原因的,他在那遇到了我的母亲。一个局里的会计,带着大我四岁的姐姐。我并不怨父亲,毕竟他找到了适合他的人。母亲和父亲一样执拗老实,和父亲不同的是,她有眼力见。

母亲是接受我的,在我向她磕完三个头之后,我还记得父亲当时露出了我许久未见的笑容。他背着手,站在母亲身侧,笑眯眯地看着我,让我给母亲磕三个头,认她做母亲。

其实那时的我,对生母的记忆已经黯淡,我甚至见了过去的老照片都认不出她来呢。其实我是知道的,不过我笑着说她是我大妈。不过我心隐隐作痛,这样难免会勾起大爹心中不好的回忆。

爷爷奶奶只有三个孩子,却只有排第二的父亲有我一个孙女,所以我自是受百般恩宠。这也是让我沉默寡言的地方,我不知道将来,我要如何是好。我该怎么回报他们,因为母亲那边还有一个对我们很好,但是没有孩子的大姨妈。

我感觉身上的担子沉重,偶尔会抬起头看向星空的时候偷抹眼泪。想起半夜两三点来一个电话就往医院跑的父亲,想起吃着年夜饭,父亲接了一个电话又往医院跑的情景。还有家人们对我的种种好,我哭了,因为越是这样我越是不知所措,我对将来迷茫。

母亲还私下问我,若是我生母回来,父亲会选择她还是选择生母。我那时才九岁,不过我知道她的意思,笑着告诉她,我永远站在她那边。

她接着又抛出了一个问题,若是你将来长大了,你妈回来了,你养不养她?

九岁的我沉默了,说,若是她能养活自己,我便不理会,若是不能,我想我会。

母亲笑了。

可能只有穿越到异世界才会好一些吧?我只有读书的时候能短暂的忘掉我肩上沉重的负担,但我因此变得有些抑郁,沉默寡言。

我渴望遇到骑士,成为公主,或者成为骑士也好。成为公主,是逃避让别人来帮我解决麻烦,成为骑士,则是自己解决。其实我更倾向于成为骑士呢。但无论是成为公主,还是骑士我都做不到吧?骑士是王子的呢。

我不想长大,因为我畏惧那随之而来的沉重负担,可是我不长大,五十多岁的父亲还会继续劳累。好想逃啊......去异世界,一个人好了,我没法给予爱我的人回报,我,好痛苦。

闭紧眼睛的我,感觉到脸庞有些温热,原来是滚烫的泪珠从我的眼皮之中逃了出来了呀。我睁开了眼睛,带着泪水,任由泪水流淌进橙汁中。还好小黑没有察觉,我擦了擦湿润的眼睛,喝了一口带泪的橙汁。

将其放到身侧,跪坐在窗前,装作全然无事的模样。与小黑一起欣赏这雨夜,窗外高楼林立,在漆黑的云下,看不见天上的光。只有建筑物的霓虹灯在闪耀,我看见一块牌子在风雨之中任凭吹打。

上面写着,一天快捷酒店。看着来来往往的车,还有路上撑伞的行人,以及啪嗒落在窗上的雨,我莫名地又落泪了。

我伸出食指,轻触这冰冷的窗户,我膝盖下方的瓷砖已经被我的体温焐得温热,窗户亦然,不过它是被雨用体温焐热的呢。

小黑还专注地朝远方眺望,一只猫居然能安静地保持一个动作那么久嘛?我有些好奇,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它的脑袋。

“咪唔!”小黑这样回应我,像是怪我打扰了它的恬静。

我伸出双手,十指贴在窗上,冰冷的触感依旧,那个在夜里繁华的县城此时居然变得陌生起来说。好像钢铁森林一样,节奏好快呀。若是我不能吃饱饭就好了,这样我或许就不会想那么多了呢......

或者,我像大爹那样就好了,可是大爹又何尝不想像我一样呢?我过着他人奢望的日子,可却毫不珍惜,我呀,真是无可救药。

我低头看见母亲打着伞,拎着一兜水果回来了,我顾不得什么形象,也不管小黑还在。冲到浴室里擦干了身体,又吹干头发,总算在母亲开门之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。白衬衫,加一条黑腰带,以及红色的格子短裙。

我穿上鞋,笑着迎了上去,喊道:“妈妈,你回来了?”

妈妈笑道,“是,月月,把这水果放到茶几上。”她边说边把水果递给我。

其实我知道,妈妈也会哭,不过是在和我,或者和姐姐吵架之后,躲到房间里哭。我偶尔能听见她的啜泣,我仍假装不知道。虽然她很严厉,但我庆幸的就是她的严厉,我记得我第一次来到这和她同桌吃饭。

吃了两个小时呢,究其原因,就是在教我餐桌礼仪。因为在奶奶家,她们看我小,便没有教我,任由我肆意发挥。母亲不厌其烦的唠叨着,好在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学会了。

哦,还有系鞋带,她费力地从我六岁教到八岁,我才学会。她是个节约的人,不会像生母那样大手大脚的赌博。所以我们家的人总是被她训斥浪费,不过比起奶奶她还是差一些,毕竟奶奶也会嫌她浪费。

而我,自然不能理解她们如此扣门的原因,总觉得那套过时了。可就偏偏是这样,让每每我在深夜里回想起时,潸然泪下。我呐,对不起这些对我好的人,你们不该对我这么好的。也是怀着对家人们的愧疚,我苟延残喘在这嘈杂的世间。

若是能穿越异世界就好了,谁也不认识谁,那就不会莫名地、无脑地对我好了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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